【NOW健康 葉立斌/整理報導】在我們吃喝玩樂的時候,在世界的彼岸,仍有住在難民營中長達5年的羅興亞人,等待著回家的路為他們展開。羅興亞人遭受緬甸軍政府壓迫,逃到孟加拉前,都目睹至親好友遭攻擊。而他們也需要相當多與心理相關的治療,不僅只是治癒傷口;在台灣,女性如受到性別暴力或騷擾可以打113或報警;她們遭遇傷害,只能含淚吞忍。最後蘇衍霈寫下「也許有一天,我們有能力和機會可以一起中止這些輪迴的悲劇。」作為對這趟任務的總結,也是祈求。請看她在難民營的所見所聞。
▲蘇衍霈(左一)與無國界醫生在孟加拉當地的團隊合作。(圖/無國界醫生提供)
難民的等待:無國界醫生助產士 看羅興亞人等待著返鄉
寫這篇文章的今天,狂風驟雨,通訊系統傳播警報提醒6級暴風,附近難民營山泥傾瀉,房屋倒塌。傍晚時分傳來巨響,是來自難民營的槍聲,大家彷彿已經都習慣了。
今日剛好是來到這裡滿100日,回想起初來乍到,第一次看到難民營的情況、第一次踏入難民營進行家訪的感受,仍深刻得恍如昨天。 很多羅興亞人來到這兒已經5年了,今日已有近100萬人在難民營內生活,是世界上最大的難民營之一。5年前這區域是森林,有大樹、大象和各種動植物。
難民營的環境及衛生情況比我想像中惡劣。一間間用竹子搭建的簡陋棲身處,擠在一個狹小環境內。屋內沒有基本生活設備,夏季非常悶熱難受。伴隨附近污水的惡臭,羅興亞人一家多口日夜都生存在這種環境;還有區內流行病爆發、安全及難民情緒問題,情況比我想像中複雜及麻煩。
我是這裡的性與生殖健康部門主管,負責管理「山上醫院」(Hospital on the Hill) 及戈亞瑪拉(Goyalmara)母嬰醫院的服務,包括產房、婦科產科病房、婦科產科門診、家庭計劃、性暴力支援、區域外展服務等。我日常除了管理工作、訓練員工、為產房及產科病房全天候待命(24/7 on-call),也要進到難民營中家訪、推行教育及宣傳活動。
這是一個全能的職位,要兼顧管理及前線工作,同時要負責在醫院內外的活動及服務,現在想想還真是很不容易呢! 這是我第一次參與無國界醫生的救援任務,非常多的挑戰、「驚喜」及學習,但感恩這裏有很好的團隊同事陪伴我一起走每一個難關。
其中之一最大挑戰是這裡的在家生產率非常高,在難民營裏生產是一件危險的事,沒有專業的助產人員,沒有設備,在生產過程中遇上緊急情況,例如失血過多或嬰兒呼吸窘迫,母嬰都會失救致死。於是我們一家家的到訪宣傳,發現很多時候路途崎嶇難行,我們便找救護車及傳統陪產士(traditional birth attendants)協助把產婦送來醫院。
同時我增加了在醫院的減痛設備,例如生產球等,期望支援產婦在這樣基本的環境自然生產。我也加強訓練醫院中的助產士團隊,不只在技能上,還特別在溝通及文化敏銳度上,期望能為當地人帶來更有品質的服務。很多日夜不停工作,無數次半夜被產房同事的緊急呼叫喚醒,有感到很辛酸的時候。然而三個月過去,看到數據上顯示愈來愈多,甚至是雙倍的產婦來醫院生產及進行產前檢查,抱起很多健康可愛的小生命,看到婦女的笑容或是喜極而泣,還是會感到快樂。
在一個忙碌又驚險的晚上後,我問我的助產士團隊:「現在忙碌了很多,你們還好嗎?需要休息嗎?」 這群女孩子工作到頭髮亂了,全身都是血及汗,但露出很可愛的笑容,回答我:「我們現在很好,真的很滿足!」
▲蘇衍霈走進難民營進行家訪。(圖/無國界醫生提供)
團隊經常遇到很多驚險傷心的場景 無限輪迴的傷痛
我們的團隊經常遇到很多驚險傷心的場景。在逃難來到孟加拉前,羅興亞人在緬甸被軍政府壓迫、殺害、被限制自由,逃來的時候,幾乎每一個人都親身經歷及目擊身邊摯親好友被槍殺及死傷的傷痛經歷。來到孟加拉得到一處棲身之所,卻繼續被限制自由,環境惡劣,沒有身分證明,沒有公民權利,很多人受盡歧視冷漠。
我們走進法蒂瑪(化名)在難民營內的家進行探訪。我還記得一個月前,她來到這裏(無國界醫生的設施)時,手腳滿身傷痕,左眼腫脹發炎,頭頂數處染血,被扯去頭髮,只見到頭皮的部分,下半身流血,她全身發抖,只懂嚎哭,我們見著心痛極了。
在父權文化的難民營裏,女性的處境更是辛酸困難。由於家中急事,她在漆黑的夜裡被迫要走到難民營的遠處打乾淨用水,然後在途中被性侵及暴力對待。沒有足夠乾淨水源及性暴力,是這裡其中一個讓每位難民成日擔憂的問題。
她小產了,我們為她治療止血,提供心理輔導支援及家庭計劃。今天再見她,除下頭巾,頭頂數處仍是光光的,手腳傷痕好了很多。 法蒂瑪的父親哭著,輕聲細語告訴我們,現在連他也不敢外出了,因為連日來他聽到難民營傳來槍聲,更聽聞晚上有人到處用刀傷人。他們一家日夜不成寐,他向我展示在無國界醫生門診給他治療的精神科藥物,好讓他能睡眠。
看著這些無助的淚水,我很抱歉地不禁想起「無間地獄」。這些活生生的人們,她/他們經歷一個一個輪迴的傷痛和悲劇。 如果你問他們哪兒是家,他們會回答是緬甸。如果你問他們是什麼人?他們會說自己是:「Arakan(阿拉干人)。」他們不是無國籍的,他們本身是有國籍的,有自己社區及文化,有公民身份及權利。
如今在難民營中,沒有得到國際認同,失去公民身份,沒有法律地位,沒有尊嚴地等候。「你們在等待什麼?」「回家。回到很久以前、未被壓迫前,在緬甸很快樂的那個家。」
由於人在異鄉,他們沒有法律地位工作,也無權到(公立)學校上課。我坐在醫院及難民營,常看著她們的眼睛。到底生命的意義是僅僅只求「生存」而已嗎?
我們很多人有自由有工作有選擇,但他們只是被困於難民營裡,等待著,等待著國際提供食物食水,等待著孟加拉政府認同的法律地位。 在很多國際組織的報告裡,很多數目字和符號。但我告訴你們,每一個冷冰冰的數字,背後都是一個人的生命、一個家庭的命運,甚至是一個社會群體的一切。
回程,走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伴隨一陣惡臭和污水。我心情一直沉澱著,一如既往思考著很多困境。突然之間,聽到附近學習中心(這裡沒有政府營運的正式學校)傳來孩童的歌聲和笑聲。對啊!其實希望就在這裏。無國界醫生在科克斯巴扎爾難民營區有10所醫療院所,算是在地最大型提供免費醫療人道救援的機構。
我們都相信,世界上每一個人應該享受同等的對待,可以得到同樣的尊重和醫療救援機會。在很多無間輪迴的傷痛悲劇中,我們可以伸出援手,減輕、治療和撫平這些傷痛。也許有一天,我們有能力和機會可以一起中止這些輪迴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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